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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6章 南下圍獵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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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6章 南下圍獵(上)

冬月中下旬, 朔風刺骨,又一個凜冬已至。

這幾日,上京城裏陰沈沈的, 寒風一陣接著一陣, 眾人猜測,今年的第一場雪就要來了。

在等了將近兩個月後, 雲朝終於收到了聶風的密信, 信上只有八個字:承君之諾,不負所托。

這意味著,他聯系上了九叔和穆勒,且已做好最後的部署。

兩日後, 又收到吳阿九來信,言其將在下個月返回上京協助蕭起庭。

關於立儲之事, 朝堂之上爭論不休,或言煜王德行兼備敬事愛民, 或言宸王系帝後嫡出天縱英姿。

一時之間,慶文帝也拿不定主意, 便將此事暫時擱置, 待到來年開春再議,也可趁此時機再好好斟酌一番。

此外, 今冬還有一件大事,就是南下圍獵。

南下圍獵每三年一次,乃大齊朝開國便流傳下來的祖制,一來可南下避寒, 二來鍛煉皇家子弟的騎射本領, 三來也可體察民情。

慶文帝很重視這次圍獵,早早就吩咐下去悉心籌備, 各王府與王公大臣隨駕前往不得缺席。

沒幾日,上京城迎來今冬的第一場雪,這雪下了一天一夜,擡眼望去,滿目雪白,四處瓊樓玉宇。

吃了午膳,雲朝窩在窗邊的小榻上看書。本想出去走走,賞一賞雪景,又怕雪天路滑。

看著看著,困意來襲,手中的書還未放下就睡了過去。

蕭起庭從軍營中回來,卸了一身風雪才進屋。知道她自孕後就有午憩的習慣,行步時便格外輕巧。

墻角的炭火爐發出“嗶嗶剝剝”的輕響,屋子裏十分暖和。

蕭起庭走去榻邊,小心翼翼取下她手裏的書,再把衾被往上拉了拉,在她額頭輕輕一吻後才坐去書案邊寫信。

過幾日九叔回京,西炎王蠢蠢欲動,沈寂許久的南渝也該有動靜了。現在,所有人都在等著今冬的南下圍獵,待這場雪過去,好戲便要開場。

寫完信,處理掉前幾日堆積下來的公務,蕭起庭擱筆飲茶,一擡眼,雲朝正靠在小榻上,笑笑吟吟地望著他。

“醒了?可是本王吵醒你了?”

“沒有,王爺知道的,我每日午後也就睡半個時辰。”

蕭起庭笑了笑,起身走去榻邊:“外面的積雪都已清掃幹凈,既然醒來就跟本王出去走走。”

“好。”雲朝早想出去了,她是個閑不住的,自從有了身孕,每日裏吃了睡睡了吃,身上是肉眼可見地圓潤了。

蕭起庭替她穿好鞋,又拿來狐裘替她披上,恨不得將她裹成粽子。

出了門,寒風夾雜著雪花簌簌撲來,落在臉上冰冰涼涼的。院子裏的青石路掃得很幹凈,被積雪浸潤後越發清亮了。

這會兒雪下得不大,夫妻兩人雪中漫步,別有一番意趣。

“適才我醒來時似乎看見王爺在寫信?”

蕭起庭點點頭,用打趣的口吻道:“再過半月就要啟程南下,各方都動起來了,本王自然也要勤勉些,免得有去無回啊。”

說起南下圍獵,雲朝嘆息一聲,她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懷孕呢?待過了這陣子也行啊!

“王爺,能不能跟你商量個事?”雲朝咬著唇,眼巴巴地看著他。

蕭起庭自然知道她要商量什麽,眉毛一橫,嚴詞拒絕:“不行,沒得商量。”

“不是,你們都南下逍遙去了,留我一人在上京?”

“逍遙?我是去逍遙的嗎?搞不好性命都得交代在外面。”

“不許胡說。王爺福大命大,這次定能逢兇化吉。”

“朝朝。”蕭起庭停步,認真地看著她,“不是本王不讓你去,實在是前路未蔔,本王不能讓你和孩子涉險,況且,此行路途遙遠,你有孕在身,不宜舟車勞頓。”

“王爺……”雲朝還想再爭取,“之前發生了那麽多事,這孩子不還好好的在我肚子裏嗎?”

“好了,本王說不行就是不行,本王答應你,一定會活著回來。”

他說一定會活著回來,雲朝突然鼻頭一酸,眼裏盈滿淚水,她為何執著要去,就是怕此一別再無相見之期。

見她落淚,蕭起庭心頭也是一顫,擡手替她拭去眼淚,吻幹她臉上的淚痕,再從手腕上取下那象牙骨串,戴在她手上。

“這手串是那年在西炎時你送給本王的,本王一直帶在身邊,待本王走後,你就數上面的骨珠,一天數一粒,數完時,本王就回來了。”

象牙骨串瑩潤而柔滑,還帶著他的體溫,雲朝點點頭,破涕為笑:“這可是你說的,你要是敢不回,我就帶著你的孩子另嫁他人。”

“你敢!”蕭起庭咬牙,低頭將她吻住。

寒風刺骨,卻抵不住兩人身軀火熱,雲朝被他吻得如墜雲霧,身子不由得有些發軟。

蕭起庭穩穩地圈住她的腰,亦是呼吸漸亂難以自持。突然,放開她的唇,一彎腰就將人抱了起來。

雲朝小聲驚呼:“沈禦醫說頭三個月不可以……”

蕭起庭咬著她的耳垂啞聲道:“本王的孩子沒那麽脆弱,我會輕些……”言罷,大步往屋內走去。

天上雪花飄飛,時急時緩,不多時又覆蓋住兩人走過的青石路。

北國之境一片冰封,越往南,天氣越暖和,同為冬季,南渝國皇宮裏此時卻是一片綠意盎然。

司徒鳳樓一身玄黑的對襟披襖,手上拿著奏折,往南渝皇帝的禦書房去。

走到禦花園,遇到了思嵐。

“太子殿下如此急匆匆的,是要去哪兒?”思嵐上前行禮,瞥了一眼他手裏的奏折。

司徒鳳樓笑道:“有緊急軍務向父皇稟報,自然是往禦書房去。”

“既有緊急軍務,那我就不耽擱太子殿下了,思嵐先行告退。”福了福身,帶著侍女離去。

司徒鳳樓半瞇著眼看向思嵐,唇邊漾開一抹冷笑,當年為了南渝大計,認了這個假妹妹,做了這麽幾年南渝公主,好日子也該到頭了。

到了禦書房,將奏折呈上去,南渝皇帝看後大喜。

“今日一早收到那邊的密信,兒臣擬了奏折立時入宮呈報父皇,半月之後就是大齊皇帝南下圍獵之期,咱們也要盡早準備起來。”

“好!”南渝皇帝撚著胡須,“二十多年前,我南渝大軍慘敗在安國公趙啟手下,如今趙啟年邁無法再披掛上陣,是時候一雪前恥了!”

“現今在大齊南境鎮守的乃英國公後人,也就是那廢太子的堂舅田伯川,聽聞田家人對太子被廢一事十分不滿,就看那邊有沒有本事說動田伯川了。”

“西炎那邊可有狀況?”

“父皇放心,一切都在咱們的掌控之中,屆時,西南兩面大軍壓境,咱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想要的。”

南渝皇帝想了想,有些擔憂地道:“計策確實是個好計策,只是事成之後,那宸王不會翻臉不認人吧?”

“不會。”司徒鳳樓說得十分肯定,“既然是做交易,任何一方反悔,這交易可都成不了,他想要帝位,必然希望咱們守口如瓶。”

南渝皇帝又笑起來,往後靠在龍椅上,那神情,仿佛已看見大齊南境百裏沃土納入南渝版圖。

司徒鳳樓又道:“這筆交易無論如何都是咱們劃算,往後他登上帝位,卻有把柄在咱們手裏,還不任由我南渝擺布?”

“好。事不宜遲t,你速速去籌備。”南渝皇帝坐直身子,“雖勝券在握,卻不可掉以輕心,特別要當心那個蕭起庭。”

“是,兒臣遵旨。”

另一邊,思嵐回到寢宮,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。

自從大齊回來,這父子倆似乎有意防著她,整日窩在禦書房不知在謀劃些什麽。

從前,父皇還會召她議事,派她去大齊,如今想見上一面也難。近幾日她多次前往禦書房,都被擋在門外。

思嵐拂掉桌案上的茶盞,深吸了一口氣,不知為何,最近總是沒由來地心慌意亂,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。

“公主,您沒事吧?”一名侍衛裝扮的男子推門進來,擔憂地看著她。

思嵐瞪了他一眼,呵斥:“誰讓你進來的?出去。”

“是。”男子垂下頭,剛要退下又被思嵐叫住。

“你今夜替本公主做一件事。”思嵐一面說一面伸出手去,輕輕勾起男子的下巴。

男子垂著眼,不敢擡頭:“公主有事盡管吩咐,屬下赴湯蹈火死亦無辭。”

“很好。”思嵐勾了勾唇,輕聲在他耳邊道,“今夜你潛入禦書房,替本公主拿一樣東西。”

男子震驚地看著思嵐,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做。

“怎麽,你不敢?說什麽赴湯蹈火死亦無辭……”

“公主要什麽東西?”

聽他如此說,思嵐這才滿意地笑起來:“是一份銀藍織錦的奏折,你與本公主取來,不過,禦書房有禁軍把守,你可要當心。”

“公主放心,醜時前屬下定然回來。”

“好,我等你的好消息。”

是夜,寒風大作,禦書房周圍的樹被吹得嘩嘩響。烏雲遮蔽了月光,夜空下一絲亮色也無,一隊禁衛軍在禦書房外警惕地巡邏。

男子一身黑衣,如一只靈巧的燕子上下翻飛,須臾便上了禦書房房頂,底下的禁衛軍絲毫未覺。小心翼翼揭開瓦片,映入眼簾的正是禦書房裏的龍案,南渝皇帝正伏案批閱奏折。

“陛下,夜深了,早些回宮歇息吧。”一名內侍在旁邊道。

南渝皇帝點點頭,將手裏的奏折擱在一旁,起身離開了禦書房。

須臾,一名內侍官來整理龍案,男子細細瞧著,映著燭光,看見了思嵐說的銀藍織錦奏折,被放在了最下面一層。

待那人離去,男子將瓦片覆原,快速掠下房頂,閃身貼在屋檐下,幾個禁衛軍堪堪從下方經過。趁此時機,輕輕推開一旁的木窗跳了進去。

此時,思嵐在寢房中焦急等待,她是不是有些魯莽了?若被人發現,他必死無疑。

忐忑不安地喝完了一壺茶水,在門口望了又望,終於看見了那個身影。

男子進屋,將奏折呈上:“公主要的東西。”

思嵐忙接過來翻看,只見上面寫的是,大齊宸王與南渝聯手,欲在大齊皇帝南下圍獵之時逼宮篡位。

猛地合上奏折,看著男子:“裏面的內容你可看了?”

“沒有公主的允許,屬下不敢擅自翻看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思嵐將奏折塞進男子手裏:“馬上送回去,放歸原處,記住,要想活命就不要看。”

“是。”

男子重新沒進夜色裏,思嵐關了門,坐在案邊細細思索。

按從前的謀劃,南渝是要聯合西炎,讓大齊處於腹背受敵的被動境地,從而謀取利益,怎麽突然又冒出個宸王來?

宸王蕭丞昕她是知道的,乃皇後嫡出,原太子被廢後,宸王極有可能被冊立為新儲君,為何要鋌而走險逼宮奪位?

原來,父皇和太子瞞著她的就是這件事。

思嵐扯了扯嘴角,覺得有些諷刺。從前她是西炎公主,西炎王拿她當外人,這幾年她盡心盡力為南渝辦事,到頭來卻還是個外人。

突然想起幾月前雲朝對她說過的話,凡事擦亮雙眼,給別人留生路也是給自己留生路,她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?

思嵐思量良久,決定去找雲朝問個清楚。

……

半月時間彈指一揮,南下圍獵之事已準備就緒,當日辰時,隨行王公貴族將在門集結,隨帝南下。

出行的前一日,蕭丞昕進宮看望徐皇後,母子倆一起用了晚膳。

飯後,蕭丞昕親自給徐皇後泡了一壺熱茶,徐皇後一邊飲茶一邊交代些事情,無非在圍獵場上積極表現,出門在外多關心慶文帝的身體,與眾多大臣打好關系之類。

蕭丞昕靜靜地聽著,末了,只說了句:“母後覺得,這樣兒臣就能得到太子之位?”

“照我說的做,母後不會害你。”徐皇後扣著茶杯放在唇邊輕輕吹拂,這些都是她的經驗之談。

“母後以為,此次圍獵就只是圍獵那樣簡單嗎?”

“你想說什麽?”

蕭丞昕站起身,走到窗邊,看著窗外層層積雪,淡淡道:“不如,將母後的兩萬私兵借兒臣一用。”

“啪”一聲,手中杯盞落地,徐皇後險些被燙到。

一旁的春嬤嬤聽得此言,忙走到門邊四下望了望,將寢宮的門窗都關了起來。

大齊祖制,後妃不得幹涉朝政,更不得擅養私兵,如有違令者,殺無赦。

這兩萬私兵,是徐皇後最後的底牌。為確保萬無一失,連蕭丞昕也瞞著。

春嬤嬤過來收拾摔碎的茶盞,徐皇後方如夢初醒,怔怔地看向蕭丞昕:“此事,你是如何得知……”

“兒臣知道的遠不止這些。”

蕭丞昕回到席間坐下,語氣淡然得像在說一件稀松平常之事:“此次圍獵,就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,難道母後真要等著父皇立儲嗎?”

徐皇後細細品味著他話中之意,待反應過來,瞪大了雙目:“你瘋了?可知你自己在說什麽!”

“兒臣沒有瘋,養兵千日用兵一時,母後豢養私兵不就是為的這一日”?

“本宮從未這樣想過,養這些兵不過是為了自保!”

“就當是自保吧。”蕭丞昕抿下一口茶,又道,“母後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,實則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,咱們若不先發制人,圍獵之後,這皇宮就無我與母後的立足之地了。”

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?”

“早在多年前,五哥就已知道是母後害死了寧妃與德妃,對了,還有先太子妃……”

“住口。”徐皇後捏著袖襟,手心漸漸濡濕,“你又要威脅本宮?”

“母後何故說這樣的話?兒臣從無威脅之意,而是提醒母後,再畏首畏尾,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。”

“讓本宮想想。”徐皇後嗓音有些顫抖,“就算我把兩萬私兵給你,蕭起庭就沒有任何準備嗎?你有沒有想過,若是失敗……”

“母後難道忘了,鎮守南境的是田家人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兒臣會已派舌辯之士前往,仇人近在眼前,田伯川定會為廢太子討個公道。”

蕭丞昕繼續道:“更何況,兒臣收買了京東飛翼軍,三萬精兵加上母後的兩萬私兵,還怕成不了事嗎?”

“有幾成把握?”

“八成。”

徐皇後未言,似乎仍有顧慮,蕭丞昕再添上最後一把火:“明日就要啟程南下,蕭起庭不會放過咱們的,再猶豫,多年籌謀就要毀於一旦了。”

以目前的形勢,確實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,徐皇後把心一橫擡起頭來:“春嬤嬤,把東西取來。”

“是,娘娘。”春嬤嬤轉身進了裏間,須臾,取來一個上了鎖的黑木匣子。

徐皇後取下頭上金簪,對準那鎖孔,輕輕一轉,鎖開了,裏面裝著是正是調遣私兵的令牌。

蕭丞昕拿起令牌,緩緩起身:“母後就等著兒臣的好消息吧。”說罷,大步轉身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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